飛行員為什麼會違章？

2016年10月19日

圖：授予新晉機長"四道杠"機長肩章

大量飛行事故調查結果顯示，60%～80%的飛行事故都是人為原因造成。其中，違章違紀是人為原因的一個重要方面。近年來發生的許多飛行事故或事故征候表明，這些制度、措施、條例在一些飛行員中有時並沒有得到嚴格遵守。

某公司飛行部在安全整頓期間進行的一項不署名問卷調查顯示，在參與調查的數百名飛行員中，幾乎每個人在飛行過程中都有違章違規的行為，或違規將報紙帶進駕駛艙，或在發動機啟動過程中提前和機務說再見，或沒有嚴格執行駕駛艙"兩人制"規定......

從飛行員的主觀願望講，沒人想違章，更沒人願意發生事故。雖然導致飛行員違章的因素很多，但不良的心理因素是一個重要的誘因。飛行員首先是人，人在壓力、應激、疲勞、隨意性等心理因素的影響下都可能違章。

不信任心理

2006年，民航局相關技術部門進行了一次問卷調查，統計結果顯示：在153名航線飛行員中，38人報告由於公司管理壓力導致了違章。由於我們高度重視民航安全，有管理者認為嚴格管理就是嚴格處罰，在飛行標准程序上添加了很多人為因素，使得飛行規章程序越來越難以執行；對飛行品質數據的要求越來越高，使得飛行規章從保護飛行員變成監控飛行員。於是，面對這些"不合理"的規章，飛行員容易產生抵觸情緒和不信任心理。

由於某些飛行規章或程序不合理，飛行員發現自己如果嚴格按照飛行程序來操作，在時間限度內無法完成所有的操作。違章就自然而然地發生了。

一個良好的飛行程序應該具有可操作性強、易於理解和學習、效力強等特點，如果存在缺陷，就可能成為違章的潛在誘因。例如，我們一直強調穩定進近，如果管理者將穩定進近的飛行規則制定得過於複雜或標准過高，飛行員發現自己在現實飛行中難以實現，就容易出現遵從上的違章。有些飛行程序內容要求太繁瑣，飛行員在輸入飛行計劃時，如果按照國際航班運行長過站的要求去要求國內短過站的飛行員進行交叉檢查，就容易讓飛行員對飛行程序產生不信任感，認為嚴格遵照程序會讓自己的工作負荷過大，從而在潛意識裏故意遺漏程序中的某些項目。

另外，由於我們沒有很好地執行"報告免責"制度，飛行員發生違章、違紀事件後，不願將真實情況反映出來。飛行安全的管理者並不知曉這些違章事件，而這些飛行員的違章行為也成為了飛行安全的隱患。

從眾心理

飛行員違章和我們開車很像。在擁堵路段，如果有人帶頭占用應急車道，就會產生很壞的示範效應。問及違章原因，一些有過違章行為的飛行員可能振振有詞地說，大家都是這樣飛的或某飛行員就是如此飛行的。帶頭違章的行為會給飛行員的遵章守紀帶來破壞性的影響。如果航空公司為了公司效益，對類似機組超時飛行等違章行為采取默許的態度，會嚴重影響飛行員遵守規章的自覺性。

在某副駕駛調錯高度的實例中，我們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這名副駕駛在飛錯高度之前，跟機隊的許多機長飛過。在嚴格管理的機隊領導面前飛行時，他總能遵照飛行標准程序，嚴格執行交叉檢查；而在普通的機長教員面前，卻"隨意瀟灑"地違反程序。但是，幾乎每一個機長都沒有對他這種沒能做到"眼到、口到、手到"再進行交叉檢查飛行高度的行為提出批評。這種大家默許的違章行為，最終導致了不安全的後果。

其實，這正是部分飛行員對遵守飛行規章的潛在想法：在有處罰或有監督的環境下就能遵守規章，在沒有後果、沒有壓力的環境下就流於形式。正因如此，我們必須強調一家公司、一個飛行部的安全文化建設。它直接關系到飛行員群體的人為差錯與違章行為。該團隊安全文化越好，飛行員越不易違章飛行。

對一家公司、一個部門來說，良好的安全文化氛圍可以減少不安全行為和意外事故的發生。我們去參觀有良好安全紀錄的國際航空公司時，能深刻地體會到安全文化已經浸入了其安全管理的骨髓。在漢莎航空，遵守標准程序已經成為所有飛行員條件反射的行為；在日本航空總部，我們隨處可見日航最大一次飛行事故的警示；在某公司飛行部，榮譽室的正中間是一起嚴重事故症候的警牌，不回避問題，不掩蓋失誤。

僥幸冒險心理

飛行是一個嚴謹並限制嚴格的工作。"八該一反對"以紀律口號的方式告誡飛行員在遇到客觀條件不允許的情況時堅決不能做的事情，但有少數飛行員沒有嚴格遵守這些重要的規定。究其原因，飛行員的僥幸冒險心理占了很大因素。例如，我們常說的回家心理，就是飛行員回家心切所衍生出的漠視飛行安全、人為洞穿規章底線、僥幸試降的一種飛行冒險心理。

冒險心理會影響飛行員的決策。在實際飛行中，冒險心理傾向較強、自信心滿滿的飛行員更易出現偏離規章程序的操作行為。冒險的原因多種多樣，如沖動、僥幸、過於自信、尋求刺激等。對於這樣的飛行員，要讓其在日常生活中養成良好的安全習慣，避免冒險習慣遷移到飛行中影響決策。

冒險心理傾向較強的飛行員即使看不到跑道，也不會果斷複飛，而是認為再往下降一點，就能看到跑道。在這樣的心理指引下，飛行員很可能向下穿越最低安全高度，導致嚴重違章。

和冒險心理相伴而生的是僥幸心理。這類飛行員對自己的飛行能力過於自信，認為自己多年養成的飛行習慣完全能保證飛行安全，即使偏離安全操作程序，也不會有危險；即使有偏離規章的行為，安全監察部門也不會發現。抱有僥幸心理的飛行員可能有一些無後果的違章行為，離出事只有"一步之遙"，對飛行安全極為不利。

偷懶隨意心理

飛行規章制度是飛行員的一種技術操作規範和飛行行為規範。為了保證飛行安全，民航局及各飛行單位制定了嚴格的規章制度和各種規範性的飛行標准。這些程序、規章和手冊為安全飛行提供了包線，偏離這些限制通常意味著不可控、不確定性。飛行員嚴格遵守這些規定，會增加飛行工作的難度，每次機械式地重複操作也耗費了其體力和精力。於是，在飛行疲勞、偷懶隨意等因素的幹擾下，飛行員就可能違章。

在前述問卷調查中，28名（18.3%）航線飛行員和10名（10%）飛行學員報告，飛行疲勞導致了違章行為。在長時間的高空飛行，飛行員處於疲勞和缺氧的情況下，可能因為工作負荷過高或座艙任務與自動化設備管理不當，飛行員為了"適應"特定飛行情境而違章飛行，如沒有嚴格執行交叉檢查程序、沒有機組相互監視和提醒。

在許多飛行違章事件中，違章行為只是表面現象，並不是飛行事故/事故征候的真正原因。飛行員違章行為的背後都有鮮為人知的心理活動，因為飛行員是人，其行為是受內在心理活動支配的。很多調查只簡單地追溯到違章飛行員的責任心不強、粗心、蠻幹等，沒有從系統安全缺陷上查找原因，更缺乏對飛行員違章的心理分析。

飛行員違章背後的心理因素很多，我們也許不能杜絕飛行員違章，但我們可以對心理因素進行研究，讓飛行員更好地認識自己的心理特點、行為風格和個性特征，以便他們在飛行中恰當地管理、控制自己的行為，減少違章違紀行為的發生。安全管理部門針對這些特點，提出有針對性的防範措施，也可以減少飛行員違章。

新聞來源：民航資源網